长崎阿妙

人都有各自的月亮。

【onelk】贪得有味

现背,流水账的2023全记录,在一些吃吃喝喝里迅速成长。都是我编的。

恭喜胜利,吃饭愉快。


1.


骆文俊是猫舌头。


赵嘉豪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得都快不成形状,伸手捞过被骆文俊丢在桌子上的多多加辣版烤苕皮,挑起一片放进嘴里,一边欣赏辅助吐着舌头从电竞椅上跳起来找水喝,脸皱成得像团揉搓充分的纸巾。


彭立勋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热闹,趁着电脑屏灰下来的功夫伸头过来说:“对啊,之前在英国给膏的那个自热锅,辣酱不放全就算了,水也不给人家倒满,你们广东人就这样子做饭?”


赵嘉豪咯咯地笑成一团,卡通笑声吸引得整个训练室的人都来听听骆文俊吃不了辣的笑话。骆文俊张牙舞爪转了一圈,终于抓到一瓶生命之源,灌了几大口后回魂一半,就看见赵嘉豪仰在椅子上笑,被辛料刺激的下唇肿着,饱满鲜艳,像一条勾人的恶魔尾巴。


骆文俊无能狂怒,大喊:“妈的整天被你们一群湖南人湖北人江西人霸凌,不能吃辣怎么你了!”


赵嘉豪却好像得寸进尺似的扬眉,“明明又菜还又爱玩,哪次不是东西还没凉你就要吃,又要喊烫喊辣的。”


骆文俊想要反驳,搜肠刮肚了一圈却发现没一个论点立得住脚,只倒回电脑椅里,把气发泄在点击鼠标的声响里。


过了不一会训练室又安静下来,一场嬉笑结束,又要回归各自的排位中。骆文俊排了三分钟还没进去,忍不住侧眼去看赵嘉豪,那边AD好像还在刚才的余韵里,笑意变了一种温和的模样挂在嘴角上,手下却狠戾地闪现越塔补一波平A,将赏金人头收入囊中。行云流水一波操作后赵嘉豪才注意到身侧的目光,歪过头来朝他眨了眨眼,声音也放得关切:“生气了吗,欧恩?”


骆文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他看着赵嘉豪的脸,刚拿他开涮时无意中流露出来的狡猾不见踪影了,又是克制温和的犬系兄长模样。他受不了赵嘉豪太像哥哥的关照,胡乱搪塞过去作罢,脑子里却想起来赵嘉豪嘴炮占上风时的骄傲神情。攻击性刚好却不至于伤人的玩笑,眼角挤成一条锐角,卸下成年人的得体,捡起专属于二十出头的肆意飞扬。就像在赛场上那样。


骆文俊在心里觉得这种瞬间对赵嘉豪这种人来说很珍贵,偶然突破了他用柔软之墙砌起来的社交壁垒,露出来不经意的那一点刺眼夺目的光。


2.


他想起跟赵嘉豪还很疏离的那些日子。


骆文俊来到BLG后第一次团建活动设在元宵节,包完形状诡异的汤圆后,年轻男孩立马散成一滩,躺的趟倒的倒,工作人员进来一边收拾桌上的狼藉一边交涉准备下一段拍摄。赵嘉豪也刚从镜头前放松了点神经,坐下刚想摸出手机,犹豫了一下又站起身,跟正在打扫的女孩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挽起袖子抽了一张纸沾水把桌子上的糯米粉一点一点扫到碗里。


骆文俊刚巧捕捉到这一幕,过了一会穿着卡通睡衣的娃娃脸男孩收好桌子又帮忙把煮好的汤圆端到队友面前,手腕上一根细绳伸到眼前,伶仃的一颗星星在空中颤动,“欧恩。”


骆文俊闷声说谢谢,接过来用瓷勺戳了戳雪白暄软的糯米皮。刚包的时候只觉得恶搞好笑,他还嘲讽赵嘉豪包得像个馒头,等熟米的香气飘出来才觉得发馋,捞起一颗就咬。贪嘴又心急,黑芝麻酱迸出来,还没尝到甜味就被烫得发麻。


赵嘉豪捧着自己的那碗汤圆坐下来,就看见旁边的小辅助被烫得一激灵,吐出舌尖散热。他连忙弯腰又开了一瓶矿泉水递到骆文俊手边,看他一口气灌了半瓶才缓过来。


猫舌头。他看着骆文俊缩回烫得泛红的舌尖时想。


骆文俊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被赵嘉豪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盯得发毛。他对赵嘉豪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的,和自己两个世界的人。对方面面俱到又脾气温和,基地工作人员从上到下都要说他两句好话。随便一件衣服的价格够骆文俊一年穿搭,擦茶香的身体乳,从里到外都是精心雕琢过的,离他太遥远,让他看不懂,也懒得看懂。


毕竟只是一年同事,比赛打好了就行,不是吗?他骆文俊本身又不是要和所有人都成为朋友的性格,赵嘉豪看起来才是。


3.


整个春季赛两人的互动基本都是赵嘉豪主导的,无论镜头前或镜头后。比赛后他会等赵嘉豪主动找他复盘对线期的一些决策,接受他偶尔投喂的零食,帮他一些诸如滴眼药水之类的小忙,以及完成那些游戏之外的,没有人挑破但都心知肚明的工作任务。


骆文俊本是对这些花花绿绿的点缀不感兴趣,他觉得只有成绩才是底气的资本,和别人绑定造出来的热度都是弱者的遮羞布。但赵嘉豪长得白净顺眼,和他又保持着一段舒适的距离,卖得很没有压迫感,于是也就在镜头前从善如流地顺着赵嘉豪写好的剧本演,贡献一点不多的营业努力。


赵嘉豪发言普遍官方,唯独提到他时恰到好处的私人,攥着话筒磕磕绊绊地说,“我觉得我们性格也挺合适的吧。”说完自己先忍不住笑。骆文俊那边也有点压不住嘴角,眼神乱飘,心想这货怕不是个卖腐天才,明明连对方生日都记不住的关系,就能被他讲成耐人寻味的样子。


春季赛季后赛的爆种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就连骆文俊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赵嘉豪和他像来自两个世界的拼图,各自都奇形怪状,偶然碰在一起时才发现出奇地合适。磨合的痛苦似乎只适用于不相配的人,而骆文俊那些打辅助时候的鬼点子,动辄把AD丢在下路去游走,开莫名其妙的团战,做太冒险的试探,这些赵嘉豪好像都毫不费力地接住了,好像他们本就该在峡谷里并肩。


一路从清寡的常规赛积分打入半决赛,拿到MSI门票的那天,出场馆时骆文俊觉得天上星星好像都能看见好几颗,空气特别清澈,气温十分宜人,走路都快要蹦着走,浑身轻飘飘的,四周看过一圈只有笑脸。


没有人有自信能够赢下这一场,于是连庆功的餐厅都没订,几个人头凑在一起商量来去,最后只好去最近的一家海底捞。骆文俊独自守着番茄半锅,看队友都在热火朝天地捞出裹满红油的牛百叶,觉得那边的热闹与自己有些无关。


“欧恩,”对面的赵嘉豪突然隔着热气问他,手里的半盘肥牛在番茄锅边倾成一个斜坡,“你还要不要肥牛?”


骆文俊愣了一下点点头,像等着被投喂的宠物,眼巴巴看着赵嘉豪下完肉又对自己说,“你看自己想吃什么就下。”


这话听在骆文俊耳朵里怪怪的,赵嘉豪的语气没有丝毫命令的意思,反而有种身份错位的关爱。这绝对不是跟普通同事讲话的语气,赵嘉豪和更亲密的,称得上朋友的其他队友也不会这样讲话,这分明就是——骆文俊捞肉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心里咯噔一声——赵嘉豪把他当弟弟了呀。


他抬起眼皮偷瞄对面的赵嘉豪,对方毫无知觉,正和彭立勋因为他们之间又一个思维跳跃的怪梗笑成一团。骆文俊在这吵闹的大厅里思绪混乱,于是起身洗手,水流冲刷手背时才有些幸福的实感,比赛结束后的那种浮在空中的兴奋随着食物落实到身体里,踏实又热乎。


洗手间的门被推开,赵嘉豪挤进来,见到骆文俊先咧开嘴笑了一下。他们吃得到了兴致,都喝了两杯,赵嘉豪白皮肤上刚泛出酒精的效果来,看起来温暖雀跃。他的表情也是这样,少见地不带怪叫的开朗表情,掺了点醉意的迷离。


“我们真的进MSI了,欧恩。”他看着镜子里的骆文俊,镜子上方的灯点亮他的眼睛,“像做梦一样。”


骆文俊被他这副样子逗得想笑。赵嘉豪没有雕琢过的放松状态并不多见,卸下了多数的修饰,名牌的白色卫衣上滴上了几滴不小心的红油,嘴巴随意地张开,说着天真如小孩一样的话。


“嗯。”骆文俊下意识回应着,关水龙头的一瞬间却想起赵嘉豪两年前在WE的故事,一轮一轮的失利,近乎于一种不可能的方式与世界赛失之交臂。


他当时刚刚进入首发名单,还尚未敢于放眼遥远的未来,和朋友连麦观看完冒泡赛也只是顺口感叹了一句遗憾。现在赵嘉豪就在他的身侧为这迟来的机会兴奋着,他才真切地把这段回忆与身边的队友重叠。自己遥远随便看过的走马灯,竟然也是他的人生。


于是骆文俊也眯起眼睛补了一句,今年会是很好的一年。


赵嘉豪却将他含蓄的安抚理解成了紧张的期待,伸手用掌心贴住骆文俊的背蹭了一下,轻得像一阵风。


“轻松一点,欧恩。不要压力那么大,你已经是很棒的辅助了。”


骆文俊抖了一下,同样的话在采访里用第三人称说出来,姑且能算是逢场作戏,但在这隔绝喧闹的暂时的私密空间就格外肉麻。但他不知怎么并不反感,还不自觉地朝赵嘉豪放在自己躯干上的手心靠了靠。


也许赵嘉豪的细心不是装的,青涩也不是装的,他经历过太多,又经历得不够,才会像哥哥又像小孩。好像也没那么难懂,骆文俊想,也许我跟他有半个世界的交叠。



4.


从英国回来的飞机上每个人都揣着一股气,两胜LCK给队伍注入了一种传奇的希望,再败JDG又把人打回碌碌的现实。但经历过向前一步就能触碰到的奖杯,任谁都不会再甘心于保守的目标,训练室里能听见野心在疯狂生长。


赵嘉豪在排位选英雄的界面照例挑拣皮肤,自言自语说,“泽丽这皮肤也太少了,有点无聊了呀。”


新英雄是这样的。骆文俊还没接上话,那边陈泽彬先发制人,讲话直接,“那你打一个出来呗。”


整个训练室安静了三秒,每个人暗自幻想过的,自五月来开始在夜晚潜入梦境的那个危险幻想全被挑破,本该被藏起来的野心赤裸地晾在空气里。它是所有人心底最亮的一颗宝石,却又是最大的负担。恐怕只有陈泽彬不会质问自己配不配觊觎那个山顶的冠军奖杯。


赵嘉豪干笑了两声,肩膀都缩紧了,“那,那也要看运气呀。”


陈泽彬好像也意识到气氛微妙的变化,找补道:“没事,慢慢来。咱们有这个实力。”


骆文俊一边咬嘴上的死皮一边偷看赵嘉豪,他眼皮睫毛扑闪了两下,张了张嘴,最终又什么都没说出口。


整个夏季赛骆文俊过得都不算好,赛季初许下的高歌猛进的愿越接近实现,骆文俊就越发感觉失控。风格被人摸清,BP越拿越保守,野区不再是他的绝对领域,被人逮捕的次数越来越多。


尤其是面对JDG那场常规赛,过度紧绷带来的结果是气势全无。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呢,骆文俊盯着英雄选择页面锁下的一张张看过无数次的脸,就觉得疲惫得看不到希望。


有意义吗,他们五个就像是西西弗斯,一次次将巨石推向离山顶一步之遥的距离,又眼睁睁看着它回到原点。下一次只会变得更加怯懦,更加思前顾后。战胜不了JDG,一切其他的胜场都变得索然无味,毫无意义。


常规赛打到结尾时天气已经热得让人受不了,骆文俊吃了太多油腻的东西,鼻尖上的痘消了又起,反反复复。他一边候场一边抖腿,听队友聊天提起积分,JDG居然倒在IG的手下,只要赢下这两场,常规赛第一将唾手可得。明明是值得开心的事,骆文俊却兴致缺缺。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今年夏天吃人的热浪,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们越是往上走,天花板就越是摇摇欲坠。


上场,调试。BP留到最后一手出辅助,教练在耳机里问骆文俊的意见,骆文俊搓了搓手说,机器人吧。自ban洛,选机器人,他感受到赵嘉豪侧头看了他一眼,也知道这一手并不高明,AD已经出霞,团队需要开团手,而机器人遇见劣势近乎抽奖。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拿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曾经最自信的英雄,也在一次次和老对手的交手中不断被磨平底气。他想要证明自己。


RNG比他想象中更加有韧性,比赛打满三把,每局都是有来有回,观赏效果极佳。最后曾奇操纵着杰斯咬着牙才逆转了局势,终于一波平推的时候,他听见场馆里的粉丝大喊着Yagao的ID。他是今天BLG的英雄。


那天的下班特别晚,教练组在休息室临时多加了一场复盘会。比赛不是没赢,所以也没有太多立场责怪,但气氛仍然凝重饱和,仿佛空气里都能挤出水来。


“ON最近状态有点飘啊,稍微注意一下。”骆文俊听到监督这样讲,沉默地点了下头。


那天比赛后赵嘉豪几次看着他欲言又止,等他回望时对方又把头扭开装作无事发生。骆文俊不太有心情猜测他的心思,但左不过是要过问他状态如何,让他收心,用比自己大两岁的经验压自己一头,想想就烦躁。


赵嘉豪选择的交流方式已经足够温柔小心,洗了樱桃问他要不要吃,点外卖问他要不要带,新赛季开始问他要不要双排,被骆文俊一一找借口拒绝。赵嘉豪一边回复弹幕双排的提议,说欧恩不想双排啊,欧恩想自己玩,一边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游戏耳机的麦漏掉了这声叹息,但是骆文俊坐在他身侧,不会捕捉不到。


这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在季后赛落下,像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他们没有获得与JDG再战一场的资格。这样说显得有些目中无人,但被LNG让一追三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骆文俊坐在第四局的座位上已经无心参与BP,屏幕模糊,不再是游戏的准备界面,而是所有的梦想与幻想都在他眼前崩塌,山崩地裂。


他这个夏天被推倒荧幕前,所有行为都被人拿着放大镜观察评判。他本以为自己独立又坚定,这些都可以当作过眼云烟,可随着深夜关在房间里深思熟虑过的那些眼位一个接着一个被清除,论坛里铺天盖地的追捧或非议,面对无数次变得黑白的屏幕,他开始感觉自己像是被围在了高墙之间,进退两难。


一些贪心妄想,一些得过且过,想要靠着对手的失利把自己送上王座的侥幸心理,在这里统统化作苦味的成长的养料。


他在最该坚持的时候留下眼泪。


失败。



5.


赵嘉豪在训练室里转了一圈,凑上前分别向上中野三人发出便利店邀请,都惨遭拒绝。


“一会不是还要开会,你快去快回。”彭立勋补充道。


赵嘉豪点点头,这已经是这两天第三个会。夏决尚未开打,他们的命运此刻掌握在别人手里。教练嘴上说着,过去的都已经过去,我们为未来的比赛做好准备就好,电视上投着冒泡赛可能对手的战队图标,可是他知道,所有人都在忍不住回头看那场半决赛。


他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好觉,娄运峰打电话给他时说,没事的旧梦,我们带你进世界赛。他知道这是一句好意的安慰,因此他没有告诉对方其实他很讨厌这种被他人决定生死的感觉。赵嘉豪现在是队伍里的哥哥,他不会再为了一句分寸不对的话像二十岁那样和队友吵得不可开交,也不会为了自己的任性打破娄运峰规划的美梦。


他隐隐期待着再有一次机会,他能靠自己的实力拿到那张入场券,让所有质疑的声音都无地自容。但他也害怕两年前的诅咒会再一次降临到他头上,成为他永远无法突破的魔咒。


他需要喘一口气,短暂的逃离。他甚至都没有想去尝试邀请骆文俊,自从那天比赛结束后辅助就变得异常沉默,只有工作时才讲几句话,就连彭立勋活跃气氛时也自动将他标记为不可攻略目标。可是骆文俊却摘下耳机,一推键盘,说:”我跟你去吧。”


上海的夜风都是湿的,起不到实质性的舒缓作用,赵嘉豪扎进便利店的那一秒就感叹还是空调房更清新舒适。他在货架上挑挑拣拣,突然想起来还有个小尾巴,回头一看,骆文俊正站在店门口低着头刷虎扑,肩膀压着,角度很沉重。


赵嘉豪不用凑上前去都看见他的屏幕,是自己赛后采访在极度疲惫之下说的那一句,付出什么就得到什么。赵嘉豪拿一盒毛巾卷横在骆文俊的眼睛和屏幕之间,打断了他的视线,“别看了,不是说你。”


骆文俊一激灵,收起手机,心虚地搓了搓鼻子,“嗯。“


“快点挑,一会来不及了。”


没过几秒骆文俊就说,好了。赵嘉豪见他手里除了一罐樱花味啤酒什么都没有,哭笑不得,“回去要开会的啊。”


骆文俊梗着脖子说:“我知道啊。”


见他视死如归的一副样子,赵嘉豪心思也活起来,笑了笑,“那你给我也拿一罐,我请。”


他们常去的那家便利店在马路对面,距离不远,但要横跨一座天桥,上下台阶好多层,很容易让人犯懒。骆文俊返程的时候没再掏手机,把塑料袋挂在手腕上,双手捧着啤酒一口一口慢慢嘬。走在天桥最中央时赵嘉豪突然停了,靠在栏杆上往下看,已经过了晚高峰,车流不大,车速很快,红的白的灯光平行疾驰,擦肩而过。


骆文俊站在他斜后方看了一会,个子不高,脊背也单薄,颈前倾加上探头使他整张脸都在栏杆外面,睫毛和嘴唇被车灯染红,平静得有点恐怖。他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冲动,还没来得及分析就已经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按住赵嘉豪的后背,像在海底捞洗手间他对自己做的那样。没有施力,但赵嘉豪仍然在他手心里颤抖了一下。


骆文俊轻笑了一声,看赵嘉豪努力克制着条件反射,温吞地转过身来问他:“怎么了?”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两人不观井。”


赵嘉豪盯着他看,像懂了又像没懂。糟了,骆文俊心想,忘了他是个文盲了。


“我信任你啊。”赵嘉豪说着喝了一口酒,酒精把他的嘴唇沁润得透亮,骆文俊不得不注意,“之前那个采访打分……我说九十五,但我现在想信任你百分之百。”


“你能信任自己百分之百吗?”


骆文俊叼着酒罐的边缘发愣。他以为赵嘉豪会问自己能不能信任他,或是能否强大到让他信任自己。他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说:“对不起。”


赵嘉豪浅浅笑了一下,“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打得也不好。只是不要跟别人置气,也不要跟自己置气。我以前在WE也是这样,后来发现没必要的,相信你的人自然会包容你。”


“至于舆论,”赵嘉豪举起易拉罐伸到骆文俊前面碰了一下,“那些东西,打回来不就好了吗?


赵嘉豪本是带着一身阴霾出门的,安慰过骆文俊一番后居然自己也感觉轻松了一些。似乎在他面前总是有要担起云淡风轻哥哥身份的责任,演着演着把自己也给演进去了。


并肩走下天桥时骆文俊脚步已经轻盈了很多,抬头看的是洒满路灯的树冠,而不是那一方小小的屏幕和鞋尖。


“对了,”赵嘉豪突然想起来什么,“我弟弟在用的一个痘痘贴还挺好用的,我晚点找链接发给你。少吃辛辣,没事不要用手去碰。”


骆文俊手正放在鼻子上就被当场抓包,悻悻地放下手,跟在赵嘉豪身后,明明尴尬开口却三分像撒娇,“好好好,哥哥。”



6.


从亚运村回来赵嘉豪谁也没见,把自己关在寝室里大睡了一整天。陈泽彬和彭立勋看起来也十分疲惫,骆文俊不忍心给他们布置任务,只好跟曾奇在训练室头抵在一起,推选出一个人去查看赵嘉豪的情况。


在第三次输掉石头剪刀布之后骆文俊发出一声长鸣,捂着脸在中单的坏笑中认命。赵嘉豪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他自己选的,不方便还采光差,唯一的优点是出门不容易碰到人,可以不打招呼。骆文俊想到这笑了一下,真正外向的人不会注意到这些,赵嘉豪擅长伪装成开朗的小狗,但刻在骨子里的疏离和倦怠正在一点点暴露在骆文俊的眼皮之下。


他站在赵嘉豪门口,心跳没由来地加速。那种懒惰抗拒的情绪消失殆尽,他品出一些期待来,突然发现方才在曾奇面前表现的推脱也不过是一种伪装。


骆文俊抬手敲门,门甚至没有关严,很轻的力就让门舌滑出来。他喊了两声旧梦却无人应答,推开门进去就发现赵嘉豪开着空调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露出一颗汗湿迷蒙的头,睡得极不安稳,却又无法醒来。


骆文俊放轻脚步走到他床前,用手掌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好烫。赵嘉豪被他摸得半醒过来,发烧的人舍不得任何热源的离开,迷糊之间侧过脸去追骆文俊将要抽离的手,等到骆文俊不明所以地停下动作,又把自己半边脸颊扣向辅助更宽厚的掌心,严丝合缝。


赵嘉豪面色白,发热的血管在他薄皮肤下透出粉红色斑点,骆文俊觉得他那些高温的血液就这样顺着血管流进自己身体里,不然如何解释他也开始升温的四肢和过度充血的心脏。AD半睁着水汽弥漫的眼,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缺乏攻击性。脆皮AD残血状态,最需要辅助的时刻,骆文俊心想。


他手指在赵嘉豪柔软的脸上又蹭了两下才挪开,问他吃没吃药,又意识到他根本没什么力气回答,下楼烧了热水又翻出药,架着他塞进嘴里。骆文俊忙完一圈已经哭笑不得,瘫在赵嘉豪房间里的椅子上心想真应该把他咽不下去胶囊的样子录下来给那群天天说他帅的粉丝看看。


但赵嘉豪如此不设防的时刻又太珍贵,私人到无法分享。半年的相处下来骆文俊发现想要完全得到赵嘉豪的信任是很难的,他不会放任自己去依赖谁,做被依赖的那个永远给他带来更多安全感。误打误撞地被赵嘉豪需要是一种让骆文俊有点轻飘飘,却不能向谁炫耀的满足感。


赵嘉豪只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一个梦接着一个梦来,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走。他梦见他穿着红色的国家队队服走下台的那几步,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都看不见。他梦见他第一次拿到队服时和家人视频,母亲努力掩盖紧张和激动,夸颜色特别衬他皮肤。他梦见骆文俊在很远的地方喊他的名字,飞奔过来捧起他的脸,用力亲吻他的嘴唇,又转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再醒来时已经又是黄昏,他感知能力回魂,最先注意到的是自己湿透的后背,其次就是骆文俊正把脚搭在他的床头柜上玩金铲铲。


骆文俊从心之钢里匀出一个眼神给他,说你醒啦,我点了白粥和白切鸡,还有菜心。大病初愈吃清淡点,等我这把吃了下楼拿。又好像什么重要的事一样,他家菜心是甜的,给你尝尝,我在上海别的地方都吃不到这么新鲜的蔬菜。


赵嘉豪已经自己照顾自己,从床头拿过水杯来润润口腔,一边等骆文俊发表完他的广东美食评述一边挑拣着回忆梦境,哑着嗓子问:“我说梦话了没?”


“……你做什么梦了?”骆文俊捕捉重点。


赵嘉豪悄悄松了一口气,把头埋在水杯里偷偷脸红。他自己还没消化完的糊涂梦境,发烧带来的最奇怪的副作用,骆文俊最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骆文俊提着外卖上来,两碗白粥摆好,菜也是双人份的,赵嘉豪盘着腿在床上等骆文俊照顾自己,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骆文俊觉得自己在给幼儿园小朋友发勺子。


“我还以为你是自己想吃,看我醒了才说是给我点的呢。”


“等着你醒呢。”骆文俊伸了个懒腰,看赵嘉豪一勺一勺把粥往嘴里送。习惯于辛辣口味的湖南人好久没吃过白白绿绿的一桌菜,煮到软糯的米粒在唇舌间化开,他从没注意到食物的本味就很美味。


“你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骆文俊磨蹭半天,好像张不开嘴似的说,“不是舆论打回来就好了吗?”


赵嘉豪愣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骆文俊反常的多话是一种笨拙的安慰,睁眼看见骆文俊那一秒就习惯性藏在身后的惆怅偷偷溜出来,重新拥有他身体的掌控权。这两天他收到无数关心的消息,小心翼翼地拿捏着尺度的样子,反而看起来比他本人还脆弱。他只好耐着性子一一宽慰过去,只觉得疲惫到无以复加的地步。而骆文俊就坐在他面前,守在床边等他醒来,又给他点了病号餐,让他忍不住再打开一点他习惯的壁垒,让真实的,柔软的,不设防的自己再多流出来一点。


“这可是亚运会。“赵嘉豪阖上半扇眼皮。他一生只有一次的,有可能身披国旗的时刻。


骆文俊压低身子凑近他,去找他下雨的眼睛,语气坚定又轻巧,“但也只是一场比赛。”


赵嘉豪抬眼想要跟他对视的时候却发现骆文俊已经没有再看他了,视线漂移走,在通往白灼菜心的路上,却听见他又说:“我们还有世界赛要打。你还有很长的职业生涯。没有什么是来不及的。”


赵嘉豪摇头,他今天好像非得在骆文俊这里刨根问到底一样,“可如果我不是特别有天赋的选手呢,打到最后都是徒劳。”


在LPL征战的第四个年头,二十二岁生日的前后,赵嘉豪已经不会再为了几个小人以互联网的面具为蔽护肆意诋毁,也不会为了一场比赛的失利而彻夜难眠,陷入熟悉的自我拷问的漩涡。


但是如果花费整个春夏在观众心里建立起来的所有信任在一夜之间坍塌,你会不会忍不住自我怀疑,也许我本来就不该,甚至不配,出现在那个值得期待的席位上。


“要是那样的话,我会知道的。”骆文俊淡淡地说。


安慰赵嘉豪的话也许需要绞尽脑汁地努力一番,但这句却如呼吸一般自然地流出来了,可就是因为这种理所当然,赵嘉豪才独独对它受用。


赵嘉豪有时候觉得在表面的情绪稳定的之下,最真实的自己其实很会胡搅蛮缠。想要被人接住,却不想有人专门来猜测他讨好他,比起对症下药,他想要对方百分百的真心。因为真心太难得,他才干脆学会压住情绪,做最通情达理的大人,好像完全不需要他人提供的的情绪价值。


但骆文俊偏偏就是不会刻意讨好的人,他只是在走他自己的路,刚巧路过时牵住了赵嘉豪的手,像早就书写好的命运。


目光终于在空中交汇,骆文俊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什么东西在渐渐拼凑完整,像奶油搅打成冰淇淋那样变得浓稠。骆文俊感觉自己脸开始烫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作祟,匆匆把眼神从赵嘉豪脸上剥落中途又蹭过他的嘴角,从亚运村就紧绷的嘴角终于放松成自然的上扬角度,像一个小小的钩子。



7.


韩国之旅比想象更波折一些,状态起伏,风云变幻,有一秒全世界都觉得他们瑞士轮就得回家,下一秒又坚信他们就是冠军的热门竞争者。


赵嘉豪能做到的就是不放任想象力四处乱跑,最好的可能和最差的可能都尚未实现,他坐在骆文俊身侧,辅助的体温和隔着耳机传过来的一些有实质的声音让赵嘉豪紧紧抓住,稳稳地让自己落在屏幕上的这一局比赛之上。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跟无休止的舆论较真,还是在世界赛突然发现的准备不足,他开始把那些好久都没有在比赛场上操作过的英雄一股脑倒出来重新熟悉。骆文俊就坐在他的身侧,用最适配的辅助一把一把陪他练组合体系,霞洛,卡烈,塞纳塔姆,女警拉克丝。


四强赛前的最后一场训练赛的赛果不错,赛训组只是带着简单复盘了一下就解散了队伍。在最后冲刺的关头,命运早已将结局写定,能扭转战局的只有当天的状态,休息变成选手们的首要任务。赵嘉豪却没急着回去,说要再复盘一下下路那两波对线。教练吩咐他别太纠结,按照正常打就好,因为思前顾后出更大的差错就因小失大了。


“我就简单看一下,没事的。”赵嘉豪还是那样滴水不漏地说。


骆文俊出门走了几步,想了想又折返回来,推开训练室的门时电视上正在播对线期尾声,骆文俊去中路游走的那一波。视线聚焦到下路,赵嘉豪贪一波兵线独自走得太深,被对面泰坦埋伏出钩,好在闪现交得及时才保住一命。


“哥哥。”


赵嘉豪吓了一跳,回头时的表情让骆文俊觉得像是某种动物,“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要复盘对线吗,我记得下路是双人线来着。”骆文俊拉把椅子坐下,上半身朝着赵嘉豪的方向在桌子上摊开,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


“没有,”赵嘉豪把椅子滚到他身侧,“主要想看看这波,还是太不小心了。”他总是习惯在游戏中冒险,哪怕有三分可能操作出来他都不愿放弃机会,这么多场下来已经近乎于肌肉记忆,更改会是很漫长的过程。


骆文俊摇头,“是我判断失误,这波去中也没有什么收益,应该保你吃线的。”


赵嘉豪半天没有说话,任由OB继续播放,凌晨的训练室一时间只剩下游戏里ping信号和攻击音效交叠在一起。


“哥哥,”骆文俊坐直身子,转过椅子来面向他,赵嘉豪惊叹于二十岁的男孩骨骼还在生长,平时像猫一样缩成一团,郑重起来才发现他比自己已经宽阔许多。


“如果你需要我在你身边,要跟我说。”


“我知道你总迁就我游走,但也许我不需要那么多自由。相信我,我也会相信你的选择。”


赵嘉豪看着骆文俊的脸,小辅助拥有一种极少见的温柔表情,天生肃杀的眼睛软下来,声音轻而绵密,像是洗面奶里的泡泡。也许骆文俊成熟的过程远比他想象中更快更完整,短短半年,当初说出口的信任也许只是赵嘉豪随口安慰的手段,骆文俊却收下了这颗种子,将它视若珍宝,精心浇灌,开花结果,在韩国的秋天来向他兑现诺言。


相信我。


于是与GENG的决胜局上骆文俊说,要不塞纳塔姆,可以吗旧梦。我有自信。赵嘉豪说好。你有自信,我就会有自信。


四月的拥抱是一种被巨大惊喜从头顶浇透,就近原则寻找对方互相释放情绪的拥抱,而十一月的拥抱,赵嘉豪看着骆文俊张开手臂,全世界都在欢呼,他带着笑意的眼睛却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自如,放松,势在必得。是选择他,也自信一定会被他选择的拥抱。


辅助的怀抱是和自己同款的洗衣粉味,赵嘉豪忍不住地感到留恋。刚来到韩国的那几天,教练调侃他和骆文俊,前半年的时候是脑子很近,但是心很遥远,现在心也很近了。你们心连心,就不会有不可战胜的下路组。赵嘉豪那个时候感觉很肉麻,骆文俊也把自己缩成一团,可是心脏和心脏隔着最薄的两块皮肉在物理上相贴的那一个瞬间,这句话无端地又一次占据了赵嘉豪的脑海。


几天之后,同样是决胜局,基地被推掉时只有凯特琳和拉克丝复活,薄薄的两个身躯,所有技能丢出去都是徒劳无用功。赵嘉豪看着屏幕里他们站在彼此身旁,带着金身效果被定格在游戏结束的那一秒,这一年走过来所有的画面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这漫长的,幸福又不幸的一年,终于在这里结束了。


他慢吞吞地收拾设备,慢吞吞地走,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是觉得像从一个很长的梦中醒过来,空旷得有点可怕。他听见骆文俊说对不起,很小声,采访的时候低着头,声音有点哽咽,但没有看见他哭。


赵嘉豪坐在大巴上刷手机,余光瞥见骆文俊紧跟在他后面,在他身旁落座,仿佛半个车的空位都不存在那样理所应当。他们全程都没有说话,赵嘉豪闭上眼睛,感受到路灯的光在眼皮上呼啸而过,骆文俊平缓的呼吸声从一个肩膀传到另一个肩膀。


不知道明年身边还会不会是他。这个念头突然出现在赵嘉豪的脑海里,紧接着一股恐惧潮水般上涨,淹没了他的喉管。只要骆文俊还在他身边,未来就还是有希望的。但万一骆文俊对他心灰意冷了呢?


他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理性上来说,整个赛区也再也找不出比他更适配骆文俊的AD,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一年的磨合。但即使是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足够让他从黑暗里睁开眼睛,赶在被自己内心的恐惧彻底吞噬前逃离。


睁开眼的瞬间他看到了骆文俊的脸,离自己咫尺的距离,像是被自己也吓了一跳,心虚地把头缩回去。


过了很久骆文俊开口,声音像一声叹息。“哥哥。”


他是到了韩国才开始爱喊自己哥哥的,赵嘉豪想起来,自己在家就是做哥哥的,这习惯不自觉地带入工作,一开始骆文俊还是很抗拒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承认,到现在甚至好像享受起来。


“我会练拉克丝的。”


赵嘉豪轻轻发出一声鼻音,用手背贴了贴骆文俊的手背。他不再害怕了,他知道骆文俊不会许无法实现的诺言。



8.


休赛期的骆文俊开始变得肆无忌惮起来。赵嘉豪在网上看过那种捡回家的小猫表情从可怜逐渐嚣张的对比,骆文俊就是典型的蹬鼻子上脸的猫。


他被骆文俊一声接着一声的哥哥喊得心脏发麻,头脑发昏,笑意堆积在嘴角压不下去,被发现端倪的队友调侃时又忍不住脸热。他怕自己的心思偷偷藏不住,只好用年长一些的语气把自己架起来,想象和自己亲弟弟交流的语气,照搬过来应付骆文俊。


可他越是这样假正经骆文俊越觉得不满足。他花了将近一年时间将赵嘉豪的铜墙铁壁挖出一个洞,好不容易能够轻舞成双到赵嘉豪社交舒适圈内部溜达两圈,就又被对方有意地挤了出去。他难道不明白吗,自己叫哥哥的语气百转千回,绝对不清不白。他不想要无关痛痒的关心,洗好的草莓分给每个人也分给他,瓦洛兰特包容他也会包容其他弟弟,叮嘱他每天要睡够八小时,少吃泡面多运动。他想要赵嘉豪多对他撒娇,讲地狱笑话,大笑,理所当然地伸手朝他要Solo King的奖杯。


递出奖杯的那一瞬间他近乎都要认定赵嘉豪对他也心思不纯,真情侣的珠玉在前,他不信赵嘉豪决定伸手时没有想起那个视频。可是或许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个梗呢?


优秀的辅助要学会伺机而动,要稳得住,要试探与消耗。


他在赵嘉豪身侧又度过了无风无浪的两个月,太多次双排,精心设计过的拍摄活动,又一次拿下德玛西亚杯的奖杯,即使被俱乐部为了宣传刻意安排到一起时赵嘉豪也表现得克制。他像一杯温吞的水,把骆文俊所有poke的努力都溶解进去,不留一丝突兀的痕迹。


陈泽彬听完骆文俊下了很久决心才袒露的烦恼差点把他宿舍里的桌子都掀了,说他还克制啊,他装都快装不住了,老天啊,他说他想你是第一support啊,难道要他在镜头前亲你你才能满意吗?


骆文俊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前二十年他做的所有决定都是自信的,哪怕目前还没有满分把握,他也相信能靠自己的争取到百分之百。但是在赵嘉豪这件事上他太害怕冒险,失败的代价他负担不起,而赵嘉豪兄长式的关心和掺杂欲望的爱长得太像,第一辅助的祝愿可以是送给心上人也可以是送给后辈,他分不清。


可是你不试试的话不会可惜吗,陈泽彬说,反正旧梦一看就不是会主动的人,你可别指望他。


骆文俊咬牙切齿。



9.


春季赛的开头顺利红火,旧班底和新成员没什么磨合阵痛期。卸下堆积太满的期待,新的一年轻装上阵的开始,连胜也不如去年夏天那样如行走于钢丝,他们想赢,可是也不再害怕失败了。


骆文俊还有自己的秘密,每赢下一个小局,他就被自己的心往前更推一点点。彭立勋过生日那天他们在直播镜头下给打野唱了歌,分到一块近乎于黑暗料理的牛油果蛋糕,颜色诡异质地可疑,好在味道不算是太差。


赵嘉豪一直播嘴巴就停不下来,说了好几遍这蛋糕听起来太怪了,有点黑暗啊,但骆文俊偷偷看见他在排队的间隙多吃了好几口。下播后上楼洗完澡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赵嘉豪想想又觉得有点嘴馋,洗完澡又懒得出门,想起骆文俊还在楼下就发了消息问他一会上来能不能再带一块蛋糕。


没过几分钟骆文俊敲门进来,“都睡觉了还吃啊,真木已成桶了。”嘴上这样说,拿出来的纸盘却是很满足的一块,切得也整整齐齐,分层鲜明。


赵嘉豪撸了袖子开动,绵密的奶油和牛油果一起在口腔中化开,心情也像被奶油润过,“先吃,明天再去散步。欧恩你要不要也来吃点。”


骆文俊摇头,但也不走,靠在柜子上等他解决完蛋糕喝水解腻才再次开口:“你在家也这样使唤你弟弟吗?”


“嗯?”赵嘉豪没想到他会这样问,“他最近叛逆期,让做什么都要一拖再拖的。”


那就是把自己真的和弟弟并列了,骆文俊有些心烦,说话也带上毛躁的刺,“那你跟他说你外面有别的弟弟了,他不会吃醋吗?”


赵嘉豪笑出声来,“你,你吗?”


“你不是整天把我当弟弟了?”骆文俊像是要争辩什么似的升高调门。


赵嘉豪弯起中指推了推眼镜,骆文俊知道那是他社交时感受到尴尬的表现,心里一下子落空。这和他想象过的任何一种可能性都不一样,只不过都是同样的搞砸。


“不是你缠着我要叫哥哥的吗,在韩国?”赵嘉豪摆出论据,说到一半却突然被回忆击中,后半句话卡在嗓子里沉默。


他想起来骆文俊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用哥哥称呼他了。


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是一个爱看韩剧的女孩,那天他们一群人在排网红餐厅的位,话题不知怎么跑到“欧巴”这个称呼时她像专家一样滔滔不绝,说这个词是不能用来称呼血缘关系的哥哥的,一般都是恋人之间撒娇的时候用。


啊,陈泽彬浑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这也太肉麻了吧。


你不懂,人家这是情趣。骆文俊回复。


赵嘉豪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好像在用翻译软件拍菜单,研究到底点什么才能值得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


他张着嘴定在原地,却感觉仿佛有电流从头到脚地跑了一圈,然后瞬间短路发热,脸上烧起一片红。骆文俊自此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弯下腰来凑到他面前,像夏天那个傍晚一样用手掌托住他的半边面颊,比那时候还要更滑腻丰满些,和奶油蛋糕没什么两样。


骆文俊在等他,箭在弦上,只求他一个许可。赵嘉豪眨了一下眼睛,睫毛落下又翻起,动作很轻,那短短一秒钟的停顿却很庄重。


梦境穿越半年的时间终于成为现实,延迟过久的欲望被填满,只是这一次骆文俊没有走开。


好软,好敏感。原来骆文俊被舔过舌面的时候会轻轻颤抖,果然是猫舌头。赵嘉豪很幸福地想。



10.


打完年前最后一场比赛回程的车上气氛热闹,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过年的安排。彭立勋说年夜饭当然要有鱼,鱼当然要吃剁椒的。


骆文俊扭头朝赵嘉豪偷偷吐舌头,结果被眼观六路的打野现场抓包,“那欧恩肯定吃不了,欧恩是那个什么,猫舌头。”


赵嘉豪抿着嘴笑,不是那种快乐的笑,带点不可言说的羞耻。骆文俊抱着胳膊凑到他耳边,说话简直像吹气,放软的嗓音如唇齿交缠的瞬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赵嘉豪摸着耳垂,觉得自己脸肯定在红,想要嘴硬,语调却很缠绵。


“哦, 你又知道啦。”


END




彭立勋:6。



本文写于过年期间,本来想赶在打IG前发,结果错过了,拖到现在,没想到等来了更好的时候。

恭喜BLG复仇成功!昨天下路发挥太出色了,战胜心魔,你们的上限是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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